一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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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祥林】太平年(九)

ooc 勿上升 年代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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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北城的夏天蝉鸣聒噪,在绿叶掩映的艳阳天里响个没完。语文老师说蝉“非高处不就,非露水不饮”,因此许多文人墨客都把它当成一种品性高洁的象征。


大林仰起脑袋看了一会儿和他差不多大的北京孩子拿着竹竿粘知了,不一会儿铺满一个小竹筐,被捉下来的知了翅膀紧缩着,只剩下一团不怎么美观的躯体。


大林想这要是古代的诗人看到,估计会瞠目结舌。


他坐了十几个小时的火车,又挤上人满为患的巴士,巴士从北城站前一路行驶,他才发现这个城市是真的大,大到他倚在扶手边缘不小心打了个盹,一睁开眼还没走过一半的路程,肩上背着的书包沉甸甸,手里还拎了一只旅行袋,此时放在脚边,平白占了一圈儿的空间,惹得来来往往的乘客投来不满的目光。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余光瞥见有一个人要起身下车的意思,他忙挤过去等着,他只是想有个座位放放东西。头一次出远门令他又新奇又紧张,在火车上只敢抱着行李睡着浅浅的觉,每一站都会被惊醒,身边坐着的人只要动一点儿,他都会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抬起头,装作不在意的样子观察着周围的动静,眼睛透过车窗看向沾满露水的晨星。


带来的东西太沉,大林也不记得自己装了些什么东西,总之都是想带给哥哥的。那一卷钱买票就花了大半,剩下的他用阎妈妈给的手帕包好缝在裤子内侧的口袋里,半袖衫被汗水浸的湿透,一下车被风一吹,又贴在后背洇干,留下一趟白色的痕迹,像是个小型盐田。


北城的行道树长的高大,一如这座城市的建筑,泛着种老旧的恢宏,他尽量走在树荫下面,感觉马路都被晒得滚烫,两旁的店铺里,玻璃柜的收银台边上有人扇着扇子看电视,屋檐下种着不知名的花都被晒得打蔫,他一手拖着那个洗的泛白的帆布旅行袋,一手紧紧攥着一个土黄色的信封,信封上有那所邮局的地址,大林没告诉他哥他要来北城,他只有这个。


小孩儿孤身来到一座陌生的城市都会害怕,谨慎大过四处环顾的好奇,虽然北城少有拍花子的坏人,这会儿这里的人一半眼里是钱,一半眼里是提笼架鸟养蛐蛐。


他在邮局门口探头探脑了好半天,里面的工作人员注意到他,他才转个弯躲在一边。太阳太毒,他胃里空空的,却也不想吃东西。书包侧边原来是灌了两瓶水的,忙着上车的时候丢了一瓶,剩下的一瓶水被太阳晒得温乎乎的。


他也不知道找谁来问,邮局来来往往这么多人,这儿可不是小县城,谁会知道哥哥?有穿着制服的人把车开到绿色的大邮筒旁边,他吓得躲了起来,看了一会儿才发现是邮递员,还以为北城警察的衣裳和他们南城都不一样。


就这样在邮局旁边的小胡同里躲到下晌,看着来往的行人,水喝的多了,一站起来肚子都是哗啦啦的水声。哥哥寄信是有规律的,他明明是掐着日期买的火车票,但哥哥今天怎么没有寄信。


他终于鼓起勇气踏入邮局去问一声,却看到邮局的卷闸门正哗啦啦的往下落,负责上锁的那人还热情地告诉他。


“现在下班儿了,你要是有事儿明天再来吧。”


他有些失落,垂头丧气地转过身,又听到身后人说道:“哎?我怎么记得上午就看见你了?你在这儿待了一天?哎,小孩儿,你多大了,家是哪儿的?”


那人看着他脚边的大包小裹,上前就要追问,大林毕竟未成年,很是怕被人尤其是警察盯上。小孩儿拽起帆布包扭头就跑,身后那人还一口浓重京腔地喊他,他感觉有些对不起那个好心人。


北城人说话发懒,打字眼里透着股不爱动弹的劲儿,大林也不知道跑到哪儿去,总之左右皆是纵横交错的胡同,胡同口有的有下棋的老大爷,有的停满了自行车,他一侧身钻进去,旅行袋差点卡在自行车和墙壁之间。


他突然想起来,好久之前,有一次他哥出差,还答应过回来要教他骑自行车的。


后来他无师自通学会了骑车,用的是室友的自行车练习。他对自行车已经不像是前两年那么期待,下意识还是会去看,能注意到北城大街多了许多那种漂亮轻便的新式自行车。


奔波能用了两三天的时间,又跑了不短的距离,胃里没有东西,饿的发疼,他拐进一处小公园里,书包和旅行袋放在长椅上,整个人累的几近晕厥。


公园里一开始是热闹的景象,后来也渐渐变得冷清。夏夜的风吹过草坪,公园里蚊子太多,不过他已经困的睁不开眼睛。


信确实是要今天寄的,此刻那封本来应该按时寄出去的信,正折了一折,揣在阎鑫的裤子口袋里。


阎鑫刚从警局出来,城市管制,他违规摆摊,连人带东西都被扣了,好不容易交了罚款出来,兜里除了那封信,比脸都干净。


走出蓝白围墙,拐了个弯,手伸进口袋里,把那封还没盖邮戳的信团成个纸团,皱巴巴的,随手扔在路边的垃圾箱里。


他本来就不是做生意的料,混成这样,他不知道该怎样去给家里写信。回住的地方,又不想面对开裂的水泥地面和用旧报纸糊上的墙。


北城的夜很静,偶尔能听到胡同里的狗叫声,到了这般的黑夜暑气才散,阎鑫在警局关着也是闷热,电风扇轮不到他吹,出来走走,脑子才清醒一些。


他走过小公园的时候,看到公园里有一片湖。


那是一片人工湖,北城公园甚多,人工湖的边上有些褪色的宣传牌,他看不清些的是什么标语。收工后的鸭子船被锁链拴成一列停在码头上,他摸了摸兜,才发现兜里还剩下一只打火机和一盒烟。


打开烟盒也只剩下一根,他原来没有这个习惯的,到了北城之后三教九流的人都见识过了,偶尔应酬会抽上一支。这一支恰好就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他的口袋里。阎鑫不知道是不是天意使然。


那人工湖里的水应该不会是冰凉的吧,毕竟让太阳晒了一天。


他有一种抽完这最后一支烟,就想跳进水里的冲动。一桩桩一件件,阎鑫不明白自己是从什么时候起开始走下坡路的,或许他一直也没走过上坡路,一直有他爸在扶着他。他有点想和他爸道歉,他想,他爸这些年真不容易,撑起一个家原来很难很难。


烟点着的时候冒出火星,在公园的草木间像是飞过几只萤火虫。是跟劣质烟,味道太呛,一口吸进肺子里的感觉太冲,他咳嗽了几声,就感觉身边有什么东西再动。


阎鑫下意识地往侧后方退了一步,才发现旁边的长椅上似乎堆满了东西,他有些戒备地看过去,一个小人儿抱着个大书包从椅子上坐了起来,揉了揉眼睛,头发乱蓬蓬的,瘦削的肩膀和有点圆圆的两颊,这个熟悉的轮廓让他有一瞬间恍惚。


大林兴奋地从椅子上蹦下来,太过激动以至于那个帆布包一并被他踢到草坪上打了一个滚,他那双很亮很亮的眼睛看向阎鑫满是胡茬的脸,两只小手还不忘紧紧抱着书包。


“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阎鑫皱了下眉,周围只亮了一盏路灯,两只飞蛾正在灯下开心地扑棱着翅膀。他不知道自己是该凑近去看还是扭头就走,第一反应是不想让人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


可大林已经看到了——男孩儿的目光落到他两指间夹的那根香烟,烟头还闪着火星。


似乎是有微微的皱眉,但没影响大林的心情,他手忙脚乱地想打开双肩书包,却又意识到那个帆布包滚到了不远处的草坪上,他费尽地把两个包都拽过来,献宝一样对他哥说道:“哥哥,妈妈给你带了好多好吃的!”


也不知道是那句话还是哪个动作惹的,总之阎鑫感觉鼻子一酸,转过身去,狠狠的抹了把脸,竟然大步地穿过草坪,没去理背后的男孩儿。


大林只好提着大包小裹追上去,喊道:“哥,你干嘛不理我啊?你不会不认识我了吧?”


“谁叫你来的?”是质问的语气,惹得大林连日赶车又白白等了一天的火气一下子窜上来,较劲儿似的喊道:“我自个儿来的!”


“你倒是长能耐了!”


阎鑫的步子很大,大林在后面追着他要一路小跑,不一会儿小孩儿气喘吁吁的,阎鑫看到马路上投射的影子,一前一后,后面的小孩儿像是个长途奔袭的小兵,他不由自主地放缓了脚步,但并未放缓语气:“我现在买票送你回去。”说完作势就要往大道上去,拦计程车。


“我不回去!”大林停下脚步说道,阎鑫转过身,两个人走出小公园好远,停在路边的行道树下,阎鑫要去拿大林手里的旅行袋,小孩儿不让,顺带还一手拽着树干不走。


阎鑫停下手,有些无奈又有些生气:“我这儿没法留你。”


“那我就睡桥洞底下,睡公园长椅,反正现在火车站都关门了,你买不着票。”


“那就去站前,等到它开门我买票送你回去。”


“为什么啊?”大林满腔的委屈,自己跋山涉水赶过来不知道为了什么,死命眨着眼睛咽下去眼泪,语气已经能听出来好大的不情愿,“凭什么啊?凭什么你可以不跟我说一声就走,我就不行跑来找你。你去北城的事儿还是妈告诉我的,你怎么这么自私啊!”


一大一小两个人就对峙着,阎鑫有些不敢直视大林的眼睛,小孩儿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累的直喘,过了半晌,连看戏的月亮都换了片舒服的云遮挡,才听得阎鑫低声说道:“我暂时没法养你。”


“我才不要你养。”大林把手放进口袋,扯下缝在里头的手帕,还能看见手帕边缘的歪歪扭扭的白线,他把手帕摊开,露出里面皱皱巴巴一卷钱,说道,“我有钱,我把粮票布票都跟人换成了钱,我给你交伙食费行不行?”


“你这是干什么?”


“我就是要跟着你!”小孩儿眨巴眨巴眼睛,结果眼泪还是大颗大颗落下来:“火车票很难买,坐车又挤又不舒服,我在信封上的那个邮局门口晒了一天,你又不来,我一天都没吃东西,好不容易见到你了,你又不理我。”


阎鑫听得心都化了,他想接过大林手里的旅行袋帮他拎着,结果小孩儿还是攥的死死,他失笑,轻声问道:“不是说这是给我带的好吃的吗?怎么?还不肯给我了?”


“我怕你又要赶我走。”


“好了,我不赶你走,你来找我,我是高兴的。”


“真的?”


“真的。”阎鑫长开双臂,小孩儿这才松开旅行袋,不情不愿地给了他哥一个抱抱。


抱抱的时候还是带着万千委屈的语气:“我好饿,我只是想来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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