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苇

好好讲故事❤️

【祥林】太平年(十)

ooc 勿上升 勿考据 整个年代架空

一切都是我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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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阳光透过当作窗帘的布照进来,会给墙上映出水波纹一般的影子,照在床上暖洋洋的,屋子里面没开灯,和在县城那会儿似的。


大林醒来的时候,下意识先喊一声“妈”,还以为自己暑假回家,住在县城的家里。


“喊什么妈啊?这儿就有你哥。”阎鑫笑着坐在桌边,看着床上头发乱蓬蓬的弟弟。


小孩儿很没正形地伸了个懒腰,然后去找床上脱掉的衣服裤子,小屋是四合院私搭乱建的其中一间,从窗口看过去分不清个数,租给阎鑫房子的还是个二房东,小孩儿穿着背心短裤到院子里去接水刷牙,就听见那人扯着嗓子喊道:“不是说就一个人住吗?怎么还带外人呢?”


大林吐掉嘴里的水,笑嘻嘻对那人说道:“叔叔,我是他弟弟,我就是放暑假来北城玩儿,住不了几天。”


那人一见是个孩子,也不好太刁难,嘟嘟囔囔地走了,大林回房,才注意到那张简易桌子上热气腾腾的早饭。


“北城特产。”阎鑫做了个请的手势,这两年新经济兴起,粮票渐渐退出市场,早市上的东西种类更加丰富,阎鑫起了个大早,拎回来一桌子的好吃的。


“有豆汁吗?”


“你还知道豆汁呢?就没买那个,买完了咱屋可没法住人了。”


大林嚼着焦圈儿,环顾了一下房间,才发现小屋好像比他昨晚来之前干净了很多,他问道:“哥,你是不是背着我偷偷收拾房间了啊?”


“哪有,一直就这样。”


“才不是呢。”小孩儿喝了一大口豆浆说道,“之前门边的垃圾桶是满的,衣服都在床上不是叠在椅子上的,而且哥你是不是早起把袜子洗了,我怎么记得我来的时候看见过你床底下藏的袜子。”


“没有!”阎鑫被说的脸红,辩驳道,“昨晚吃完面条你都困成什么样了?还是我背你回来的,屋里都没点灯就睡了,净瞎说呢。”


“好吧好吧。”大林点点头,他得给他哥留面子,毕竟他也不想刚住下第一天就被人给轰出去。


“哥你现在在干嘛啊?难不成是卖袜子吗?”大林的目光越过门口停在院子里的晾衣绳上,上面跟万国旗似的,晾了一排袜子,还有两个短裤。


“什么啊?”


“那你咋洗这么多袜子呢?”大林跑到门口去瞧,正好能看到那袜子湿漉漉地掉在落到地面一滩水。


阎鑫心说快一年没见,小孩儿的嘴越来越厉害了,脱口而出道:“你这挤兑我的劲儿是不跟妈学的?”


“妈妈什么时候挤兑过你?”小孩儿眨眨眼睛,“跟爸学的。”


“好了,好好吃饭。”


阎鑫刚来北城那会儿什么都干过,所以屋子里收拾过也乱糟糟的,能看出来他曾经做过工作的痕迹——比如用来垫桌角的几本旧书,是他原来在旧书摊工作的时候剩下的;柜子里有一大摞广告单,那是他在某家电器行打工没发出去,屋里面没灶台,但又一个小炉子,上头的水壶和桌子底下的暖水瓶有某家公司的统一标识;攒了好些装电脑的纸壳箱子舍不得扔,就都堆在门后。


“哥,你还给人弄过电脑啊?”


“学了一点。”从厂子里出来就不是当初那个人人称羡的文化生了,收敛了原先的斯文和傲气,阎鑫变得更加沉稳,大林觉得哥哥有一种阎爸爸的感觉,也许和衣服上沾的若隐若现的烟味儿有关。


俩人吃过饭,才想起来收拾大林带过来的行李,小孩儿算是半个离家出走,县城那边骗阎妈妈是阎鑫寄来钱想让弟弟暑假来北城玩,阎鑫这边是事先一点不知道,想想都有些后怕,掐着小孩儿的后脖颈教训他,这幸好是没事儿,万一遇到人贩子可怎么好。


罐头瓶的东西有的坏掉了,阎鑫看到之后感觉很可惜,还想拿着筷子试试能不能吃,最后还是被大林义正言辞地倒掉,刷干净罐头瓶子,放在桌子上。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就酸了一点点,也能吃的,那酸豆角不还能吃呢吗?”


“你看那酸豆角长毛了吗?吃完了拉肚子去医院不是更费钱。”小孩儿在他哥面前和在学校里真是一点都不一样,整个人开朗了很多,还有点牙尖嘴利。


阎鑫不知怎的,还喜欢听大林怼他,小孩儿说什么他都笑眯眯的,也不争辩。


北城太阳在天上正中的时候,外头晒得如同乡下的打麦场,街上行人寥寥,阎鑫本来要叮嘱他在小屋里好好写作业,饿了随便买点东西吃,等他忙完回来,却不想小孩儿先他一步站在门旁,歪着头看着他。


“我要去上班。”


“你还有班上?”


“我也是有单位的好吗?”


“明明信里什么都不说。”大林对他哥一直“什么都不说”的策略颇有微词,阎鑫理亏,转念一想要是忙完又不知道要到几点,带着小孩儿应该也无妨,便说道,“那你跟我一起?”


大林期待的目光毫不掩饰地照了过来,一个劲儿点头。


阎鑫环顾了一下屋子,抓起桌上的几块钱揣进兜里,然后用玻璃瓶灌了瓶水给大林,有拿了把伞。


“拿伞干嘛?”


“外面太晒,怕你晒黑。”阎鑫这话一出,大林才发觉他哥哪儿不同了,夏天的奔波让他的皮肤成了健康的小麦色......科学杂志讲的八倍体小黑麦的颜色。


“我才不会晒黑呢,你当像你似的。”大林对着柜门上粘着的一小块镜子照了照,昨天一整个白天小脸被晒得通红,今天又恢复到原来白皙的模样。


阎鑫无奈,笑说道:“是我怕晒,成吗?”


“你单位离这儿远吗?”大林一边打开伞一边看着阎鑫锁上门,问道。


“还行,今天去的不远。”


“你们还总换地方?”


“是,你到了就知道了。”阎鑫转身,接过林林手中的伞替他遮阳,小孩儿的头发早上刚洗过,这会儿用手一摸潮乎乎的,不知道是出汗还是没干。他想给大林买一双透气的运动鞋,也想给大林买一身北京孩子穿着都很漂亮的,在王府井才能买到的帅气牛仔服。


只是他的能力现在只能允许他摸摸小孩儿的头,问道:“想吃冰棍儿吗?”


大林点点头,他不想要新鞋自行车和新衣服,他很容易满足,只要是和哥哥分享同一只双棒儿就够了。


15


德云社里剧场的布置总是古色古香的,大林望着两边雕花的柱子出神。当时知道他哥要当演员的时候兴奋够呛,后来在地下室听见他们一帮预备队员练功,嘴里喝的水差点没喷出来。


“怎么了?”休息的时候阎鑫坐到在练功房后面当观众的大林旁边问道。


“哥,我感觉你们要是成角儿......”身边有阎鑫别的师兄弟路过,大林慌忙改口道,“指日可待,指日可待。”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阎鑫有些哭笑不得,跟他解释道,“我们这儿来的有早有晚,所以进度参差不齐,我来的算是早的。”


“嗯嗯,所以哥哥我觉得你未来可期。”大林给他哥递水说道,“加油啊。”


阎鑫学的还真不赖,他们打小也没少用广播听相声,那时候广播相声的开场有一小段音乐,大林一听那个就兴奋,闭着眼睛都能哼出来。


听说进德云社说相声是要考试的,德云社这时候在北城已经小有名气,参加了不少的比赛,广播电台也经常有德云社的人来说评书,讲相声,最有名的是郭德纲,于谦。也有唱太平歌词唱的特别好的,听声音年纪也不大,挺早之前就听过,大林不太记得那人叫什么名字了。好像去年的春晚也有德云社的演员,叫岳云鹏,上来带大家唱了首歌。老先生们的那个时代即将过去,随之而来的是一些新鲜血液。


不过大林看他哥这帮师兄弟,感觉进德云社门槛好像不高,他哥跟其中几个年纪相仿的人关系都不错,其中有一个叫张立民,笑起来感觉特圆滑,听说以前干过保安还卖过烤串。


不过第二天那个张立民就不在了,别人说他是被清退了。


大林觉得挺惨,不过每次听到他哥这帮人练功的时候也不知道谁更惨,因为德云社的学员是给发工资的,学艺的同时还得在剧场兼任些打扫卫生或者服务观众的工作,他们这一批的人不少,基本是排班,当然工资也给的不多。


这就为什么阎鑫还得找别的副业来干的原因。


学艺得偷学,地下室确实拨给他们这一批人练功,时不时也会有已经上了台的师兄教导,但相声这东西,师父领进门,修行靠个人。小剧场的后台总开着,只要有演出,勤奋的就会蹲在侧幕条听节目学本事,还不能耽误干活,不能惹了成了角儿的师兄,不然就会挨骂。


大林就跟他哥分工明确,只要台上有演出,他就让哥哥在后台猫着学本事,他自己下来给观众端茶倒水再打扫卫生。鹤字科招的人多,多大年纪的都有,所以大林替他哥干活别人也发现不出来,知道的人都和阎鑫关系不错,只会夸他有个好弟弟。


大林则觉得自己是沾了光,进德云社听相声得多少钱一张票呢,家里没闲钱的人都听不起,更何况听得起也抢不来票,他就天天穿梭在观众席之间,耳朵却也听着台上的段子。小孩儿记忆里还好,回了家阎鑫对着墙练功的时候,他还能给提词,阎鑫说,大林背东西时候的气口都比他们学的都强。


天资渐渐就显露出来了。那天还是在地下室,大林这时候对德云社的地下室轻车熟路,有事没事都愿意往那儿钻,那天好些人都在,来了位总指导他们的老师带着一位他们的小师哥,小师哥个子不高,看上去一团孩气,好像比大林都小;老师大林认得,他哥说那人姓高,看上去头发的长势不是很好,但气质儒雅的一位先生。


大林那帮学员身后,找了个白炽灯光线好点的地儿写作业,咬着笔头解一道数学题,不太容易,听着那帮学员的唱觉得更不太容易。


高老师抽查太平歌词,那玩意儿大林听过,都是一个调,他觉得不怎么好听。但那地下室里练功的这帮人更拉胯,反正唱成什么调的都有,也有唱的好的,可惜背不下来词。高老师让他们的那个小师哥做示范,好家伙一嗓子差点掀翻天花板,嗓子又亮又好听,惹得大林丢开作业,频频往前头看。


小师哥眼睛也很亮,一看身段就知道应该还唱戏,是科班出身。


“哎,你躲在后面做什么。”小师哥指了指大林,全屋人的目光都聚焦过去,大林不得已放下作业本,站起身来。


“写作业就好好写作业,练功就好好练功,两样不能兼得,你们这一批也有还在上学的,这不是暑假嘛,要真想学相声,得趁着这时候多下些功夫。”


大林颇觉好笑,这么多唱的不咋样的学员不管,来管他一个编外人员,但他哥又是鹤字科的学员,他不想给他哥惹麻烦,就点点头应了。


“我刚才唱了这段儿,听过的找找自己唱上的不足,不如你唱一段让高老师听听,也给你指点指点。”小师哥唱完扭头看向高峰,高老师点点头,满脸慈和地望着大林。


阎鑫差点挺身而出,却被大林一个笃定的眼神制止了。


“你接着我的唱就行。”小师哥说道。


大林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我又不是专业的,你科班出身唱的那么好,我接着你的唱岂不是高下立见,我偏不唱太平歌词,省得和你又有什么对比。


说到底,我们文化课在学校屡排前几的郭奇林同学对这个个子比他矮看上去气势却比他足的男孩子表示不满。


那男孩子看上去还没他大,却显得少年老成,他哥还得叫这人师哥,大林撇撇嘴,清了清嗓子,张口的也是一个小曲儿,叫《照花台》。


他变声期比较短,算是刚刚过去,唱小曲儿还有些发沉。一开始还有些打怵,声音略小,却显得温柔。


很重要的一点还有,调子对,没忘词。


高老师很满意他的教学成果,点了点头,带头鼓掌,大林寻找着人群里他哥的目光,然后低下头,耳朵微微红了。


“背个贯口听听。”高老师对他说道。


“那我就背个《菜单子》吧。”这个贯口哥哥天天在小屋里背,反过来到过去,还放他师父的录音,大林和他哥比赛,躺在床上听都听会了。


“......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


“从丸子那儿开始背。”


“红丸子白丸子南煎丸子四喜丸子......”


小孩儿还是年轻,脑子快记性好,张口就来。也没人教过他气口,全凭着当时听录音的感觉。


“很好很好很好!”高老师的眼睛都亮了,有时候脾气再好面对一群不太好成材的学生,都有些打消积极性,还没法去说,因为这学生里都有比他岁数大的,好不容易看见个适合相声的好苗子,年纪还小,总想着要重点培养。


高老师拿着名单边找边问道:“你叫什么名儿来着?”


大林:“我不是你们学员。”


满屋哗然,阎鑫忙出来解释道:“这是我弟,暑假来找我,我没空只好给他带这儿来了。”


“没事儿,弟弟也行,挺好的,挺好的。”高老师打量了一下阎鑫,心说这兄弟俩长的也不想,这小孩儿被贯口的时候有点郭老师的范儿,转念一想也是,他哥在家肯定没少听郭老师的录音,小孩儿不知不觉就把气口学去了也有可能。


“那你叫什么名字啊?”


大林说道:“阎林。”


学员里的某位小黑小子皱了下眉头,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那你有没有兴趣来德云社啊?”


“没兴趣。”


高老师:......


一旁的小师哥听不下去了,问道:“为什么啊?你很有天分的。”


“有天分就必须要说相声吗?”大林反问道,“我还有做数学题的天分呢,也没成个数学家啊。”


“那你在这儿白听这么长时间课。”


大林不理这个小师哥,转头用一双天真的眼睛看向高峰:“高老师,我哥哥在这儿学艺,我想跟着不可以吗?”


“没事没事,随时欢迎。”高老师惜才,笑着说道。


那位小黑小子一步步挪到大林身后,望着阎鑫和大林这对兄弟,皱着眉想了想,突然脸色一变。


学员里当然没人注意,高老师和小师哥走后,师兄弟们围绕着大林和他哥展开了一系列的讨论。大林也知道站在高老师旁边来给他们做示范的小孩儿叫陶阳,确实比他小一岁,倒仓也快结束,本来高老师没让他唱,是他想唱两句,搁在倒仓之前,嗓子更亮。


“那是咱师父的义子,咱师父爱唱戏,总带着身边,可疼他了。”


“收你了吗就喊师父。”这批学员都还没考核没给字,张立民听了这话说道。他前两天又回到了德云社学艺,挺不容易的。


“师父收谁也不能收你,你都被清退几回了?”


张立民嘁了一声没有还口。大林没法注意他们的纷争,这回换成他哥给他拧开瓶盖递水,奖励性地说下班带他去喝羊杂汤。


那一天,人群中的张仲元回想起二年级那个灰暗的放学后的下午,并且平生第一次对自己的童年回忆产生了质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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