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苇

好好讲故事❤️

【祥林】太平年(八)

ooc 架空年代剧 勿上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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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学校的窗子还是老式的铁框窗户,把手缺了油关不严,锈迹斑斑的,关上的时候吱嘎一声响。大林比旁人要晚搬来一年,故睡在寝室最靠窗子的上铺,夜里下着雨,树影透过薄薄一层窗帘投射过来,裹着被子都能想见窗外的寒意。


寝室里另外几个人睡得正香,男孩子们的寝室,夜里就有各种各样的酣睡声响。其实都无妨,往日里周末或者过节,寝室里的人走了大半,甚至就剩下他一个人,他仍是很晚才能入睡,借着手电筒的光缩在被子里看书,又或者干脆就睁着眼望着天花板,想着一些事情。


哥哥给他买的那块电子表已经没有电很长时间,被他藏在书包最深处的小兜里。出门去洗澡的时候,偶尔会顶着擦的半干的头发路过职工楼,原来他和哥哥住的那间的窗子上贴了小朋友幼稚的水彩画。他仰起头,试图在阳台的角落寻觅他们搬走之前留下的水仙花。整个人都要退到大马路上,踮起脚尖眯着眼睛,才在护栏的一侧瞄到一个落满了灰草绿色的粗瓷浅水仙盆,盆里什么也没有,被人和其他杂物堆在阳台的一角,而晾衣绳上陌生的衣服如同旗帜一般宣誓他们的主权。


大林想起白天的时候阎妈妈来看他,给他煮了鸡汤,用保温桶装着,从南城六中的栅栏里递过去,他尝了尝,太淡了,妈妈忘了放盐。


自从阎爸爸去世以后,阎妈妈的记性越发不好,背像一下子塌下去似的,穿着素色的衣服,仍旧温柔地看着他喝鸡汤,叫他慢点喝,不要烫着。


大林还是像小时候那样愿意让阎妈妈摸一摸头发,把头倚在妈妈的身上,过去是郁美净的香气,现在这是混合着雨水和香火的一阵清冷气息。


妈妈说,你不要怪你哥,单位里的事儿,人走茶凉,林林你大了就知道了。


大林摇摇头说没有,他没怪过哥哥。厂子里效益一年不如一年的事儿人尽皆知,阎爸爸这个顶梁柱走了,按捺着想上位的人该上位了,他和哥哥靠着父亲蒙的余荫就退了下去。哥哥为人憨直,受不了单位的排挤和打压,再加上身边频频有辞职下海创业的同事,离开也是难免。


南城是个伤心地,哥哥搬来的时候就不是那么舒心,离开那天,还下起了秋雨。


阎妈妈把一小沓粮票布票和钱用手帕包着,塞进给他带的保温桶的小口袋里,保温桶里还有萝卜干,那钱是怎么来的他不清楚,妈妈也不肯说,厂子里要给抚恤金,那钱一拖再拖,拖到逼得哥哥辞职离开,也没有发下来。


他想回县城读书,哥哥出去挣钱,没有人陪着妈妈,但阎妈妈不肯,她知道大林是担心家里没钱。他们在南城的房子被收回去,林林就要住校,小孩儿担心食宿费,避重就轻地说自己回县城也一样能学的好,考个年级第一,比过他们所有人。


阎妈妈从不当着林林的面抱怨,只是回到县城的时候,去了厂长的办公室,也不闹,就是搬个椅子去那门口静坐,默默地哭。


厂里的人没办法,拿出了一点钱,林林的学费和住宿费就有了着落,这事儿阎鑫不知道,大林能隐隐约约猜到一点。


窗口漏风,室友之前用了胶带布条粗略地封了下窗缝,奈何进了秋天又是霜又是雨,胶带被刮进来的雨打湿,也没人管它,任由半截布条晃晃荡荡地垂在窗边。大林把手伸到被子外面,似乎能感受到窗缝透进来的风。


他翻了个身,集体生活开始没两个月,他以为自己适应不了,没想到还是住了下来。他最不喜欢熄灯之后才想起打水洗漱的室友,他用被子蒙着头,还是能听见床下用暖水瓶倒水的声音,那声音总能让他想起哥哥。有时候会有一点点埋怨,怨哥哥为什么要辞职,活着谁不要吃苦,厂子里的工资一拖再拖,起码心里能有个着落,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大林不知道,他只是知道学校看门的大爷对着刊登“沿海万元户”的报纸紧皱眉头,办公室的老师闲暇时候指着写有鼓励创业发展的大字标题说是糊涂。


但学校里确实不一样了,南城发展快,有不少的同学对着课本已经看不进去书,今天说父母有一个朋友在羊城做生意赚了大钱,明天又说读书无用,毕了业也要去苏城进货来当个体户。


那些地名对于大林来讲都太陌生,至多只出现在地理课本里。阎鑫去的是北方,他说阎爸爸就是北城人,参军之后才背井离乡。哥哥寄来的信都沾着一股北方的尘土气,大林翻开历史书的时候就把有关北城的每一个段落都仔仔细细地读,那可是首都,占了历史书的大半。


寒假的时候大林拖到很晚才回家,回到县城的时候是小年那天,阎妈妈记得他爱吃甜的,买了灶糖冻在窗沿上,正系着围裙生炉子,被煤烟呛得直咳。他马上放下书包去帮忙,阎妈妈活动了下肩膀,说他懂事能干,他有些愧疚。


没有阎爸爸的家里过不起来一个红火的年,阎鑫在逃避,他也在逃避,只留下阎妈妈一个人对着五斗橱上面的照片发呆,照片前摆着一个小酒盅,摆着鲜艳的贡桔。


那次寒假回家之后,再开学大林回县城的次数就多了起来,哥哥不在他就该长大了,总不能一直当那个爱吃糖的小孩儿,不然那水桶煤块阎妈妈一个人怎么搬的上来。


秋叶沾了秋雨,秋雨又结了秋霜,南城飘起的雪花似乎转瞬即逝,校园一角的迎春吐露出嫩黄的花瓣,阎鑫的信总是一个汇款单,加上寥寥几句话。


日子过起来就像是一个人在挂满冰凌的房檐下走路,时不时抬头看看那晶莹剔透的玩意儿被太阳晒成什么样子,小心翼翼地祈祷它不要落下来。偶尔有撑不住的,掉下来一根,碎成一地的冰花,人们就下意识摸摸自己的头顶。也有撑到最后的,在初春的日子里化为一摊水,一点点敲击着墙根下的石头,那石头不知道冰凌只剩下一滴水的力气,它也胆战心惊,怕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浇成个透心凉。


大林在教室里望着窗外走神,六中附近新修了个小广场,正值好时节,目光越过操场能看到飞上天空的燕子风筝,被老师掷了个粉笔头才想起来现在是在考试,低下头才回到题目里。大林在班里成绩不错,人也内向腼腆,老师知道他省心,遂不多说什么,低下头拿起红笔批卷子。


老师肯定想不到这个安静的男孩儿很长一段时间以来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他也没什么空闲去管一个本就乖巧安静的孩子。双肩书包的小兜摩擦着椅背,背在肩上的时候,包里和电子表放在一起的那卷钱只和身体隔了薄薄几层的布料,大林觉得那里热乎乎的,那卷钱越来越厚,他也觉得日子越来越有奔头。


他不管哥哥怎么想,他是一定要去的,地理书中用红笔画了五角星的位置,历史书上折了角的页码,英语书里有“theGreat Wall”和“the Palace Museum”的地方。北城,北城,也许是上个冬天,也许是这个春天,也许是下个夏天,他要去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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