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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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祥林】宫阙(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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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


虽说这个年才是崇云年间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新年,然因着年关前北漠来报,金军又侵扰边境,南方几城又受雹灾,前朝也不安生。


年关上开宗祠祭祖,拜谒天地祖先,悼念先皇先皇后,再赐宴众臣,抚恤百姓。小皇帝虽年幼,但黄袍加身就要将礼数做全,五岁多的小人儿穿着重重的行头,步履都变得艰难。许是太过年幼,不禁那沉沉宗祠中的香火,经了风便烧起来。唬的太后在床旁亲自照看,无暇顾及朝政。


于太师得了将大林送出宫中的懿旨后仿佛放下了一桩心头大事,在朝会是再不多言。那王萧趁此居上,以赈灾之名裁剪军费,可听闻那省下的钱被王蔷去了趟户部,不知又都流向那里。


云京旧冬未下几场大雪,但天却冷的发紧,那些累积的雪也随着未融的寒意辗转留到新的一年。


春寒料峭,大林坐在踏上任小黄门给他更衣。他低下头看着衣带子被系好,伸手就要去解,手掌就被轻轻拨开。


小黄门帮他披上披风,试图分散他的注意力,道:“大殿下要不要出去透透气儿?”


大林含含糊糊地应了,起身往外走了几步,却被寝殿门廊下的风扑到,往回退了好几步,口中呼道:“好冷......冷!”


宫娥正在整理大林就藩要带走的东西,闻言就去骂那个撺掇大殿下出去的小黄门,道:“外头那么冷你还叫殿下出去散步?殿下要是着凉了,拿你是问。”


小黄门亦委屈起来,道:“我这不是看殿下他整日就被关在寝殿里,太闷了,怪可怜的。”


“殿下乃皇室正统,不是你我能怜悯的人。”宫娥低声训斥道,去瞄了眼大林。


男孩儿身上的披风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自己解开,散在地上。他被风吹了一簇,再不敢上前,只坐在矮炕上发呆,眼睛里单纯懵懂,两手摆弄起榻上的大迎枕的流苏来,那枕头上的花纹被他的手指一次又一次的摩挲,锦缎也勾起毛刺。


宫娥叹了口气,她年幼还未入宫时在家中也是带过弟弟妹妹的,只觉得小黄门说的也对,这大殿下如今这般,端的是可怜。


但就算痴傻,他也是主子,他们这些做奴婢的不能置喙。


“到了江州王府就好了,听说那里山清水秀,又是鱼米之乡,是极好的地方呢。”宫娥将目光收回来,对小黄门说道。


“我怎么觉得像是被驱逐......”小黄门嘟囔了一句,被宫娥瞪了一眼,不敢再说话,只是心里明净的,先皇子嗣单薄,如今满宫里也就太后,新君和大殿下三个正经主子,若不是容不下,怎能让大殿下匆匆就藩。宫里头都传开了,说大殿下这一去估计这辈子也回不来了,要是想攀高枝往上爬的掂量着些,外头终究不比宫里。


连栖梧宫中的洒扫宫人都寻好了出路,自己也得找个下家了。小黄门心想。


宫娥倒没此意,她一开始就被分过来照顾大殿下,大殿下就藩她自然也会跟着的,倒没想过易主。


大林还不太清楚他的归处,只知道这些天宫中人总是聚在一起聊天,见了他又都散开,仿佛怕他听见似的。


偏殿里多了许多藤箱木箱,还有包袱背篓之类的,他在那些大箱子间穿梭,自己和自己玩儿捉迷藏,累了便就地靠在藤箱边,大殿的各处都铺了地毯,他窝起来小憩。


太后来的时候便没看到他在哪儿,满宫消极怠工的宫人慌了神,各处去找,栖梧宫大殿上又跪了一地。


太后怒极,道:“你们都是怎么当差的!连主子也能看丢了?”说罢,便命身后的内侍总管携一班小黄门当场给这些宫人掌嘴。


大林就是听见旁边扇巴掌和告罪的声音醒来的。男孩儿的两颊养回来点婴儿肥,小脸渐圆,睡的粉扑扑的,衣带子又被自己解开,趿拉着鞋走去正殿,头发乱蓬蓬的炸开,看到眼前景象还未回神。


“你这孩子!你去哪了,叫哀家好找。”太后先看到他,走过来。大林想躲开来着,却想起宫人曾经对他说过的话,并任由太后将他揽在怀里,整理他的头发和衣裳。


大林这才发现刚刚自己梦中那些“啪啪”的声音原来是这群人被扇耳光的声音,他拽了拽太后的衣襟,小声哀求道:“别打......疼。”又指了指偏殿的方向,说,“去箱子那睡觉了。”


“那儿怎么能睡觉?还是这帮奴才不尽心,皇儿放心,哀家是替你教训他们,省的等你去了江州,这帮奴才欺负你。”太后这次来栖梧宫有了些经验,没戴护甲也未染熏香,算是素面而来,这让大林没那么排斥。


“去哪儿?”大林忽的问道,他抬起小脸,眼睛里是藏不住的惊慌,“我哪都不要去,我就在这儿等母后。”


太后对于大林口中那个已不存在的“母后”已经习以为常。她拿出自己最大的耐心,哄他道:“大林想不想出去玩儿?在宫中待着多闷呢。”


“出去玩儿?”大林复述了一句,掩紧了衣裳,做了个打哆嗦的动作,“外面冷。”


“到时候就暖和了。”太后道,“哀家会多给你准备些吃穿虽船一并带走的。”这话说罢,便扫视了一下大殿之中,叫了停。满栖梧宫中的宫人无一不面颊带伤,却还要磕头谢太后宽恕。


太后微微笑了下,摸了摸大林的头,又柔声嘱咐他好些话。大林懵懵懂懂地点头,像是小鸡啄米。太后知他听不懂自己说的这些,不过又有什么所谓呢,再有几日这栖梧宫便无人居住了,她只要做好她母仪天下,慈爱端方的样子就可以了。


至于江州什么样子,江州那座御赐的王府又修建成什么样子,又有谁会在意呢?


39


三月初九那天清晨,运河边起了薄雾,似是绡纱,朦朦胧胧瞧不清对岸。


大林穿了身竹青色的素面斗篷,斗篷的滚边已经被他攥的皱巴巴的。


乍然离了宫中,哪怕是他身边浩浩荡荡跟着一帮人,他仍不安,那双眼睛像是小兔子似的泛红,游移不定。


栖梧宫中的宫人跟了一小部分,另外一些人都是太后拨过去伺候的,亲王仪仗阵势不小。即便如此,宫娥还是时不时去看一眼大林在哪儿。虽然人多,但这是在宫外,若是大殿下跑丢了,他们有几个脑袋都不够赔的。


幸而大林乖巧,他瞟了眼船舱,只觉里面黑洞洞瞧着唬人,站在码头上不敢往船上去。江边船工吼出的号子映着水音儿悠悠传来,他又扬起小脸去找声音的来源,也不说话,寻了一圈儿,只觉得周围的人太多,让他打怵,遂又低下了头。


宫娥命人将东西安置好,回过头看到大殿下似乎要把自己缩成一窄条,尽管码头上乱哄哄一片,可她只觉得他孤单。


宫娥未曾见过阎鹤祥陪伴在大殿下身边的样子,因此她不知道大殿下这会儿在想些什么。


大林望着远处未曾苏醒的城郭街巷,雾散去些,他的手仍是冰凉。


他总记得自己身边是有人可倚的,不是他心心念念的母后,他现在也说不清楚,“母后”到底去了哪里。

他心里想的那个人能在这种时候在他耳边说些让他安心的话,能为他暖手,但他也找不见他。


他的心忽的变得空落落,眼睛有一瞬间失神。


马蹄声从码头以外传来,由远及近,踏在石板路上分外清脆。大林听到了,脑中似乎被唤醒起什么,可又捕捉不到。


那马儿上下来一眉目俊朗的小公子,瞧着比年前又长大些,是于家的大公子于云霆,他显得急匆匆的,靴边沾上草叶尖的露珠。


云霆看见大林,想起家父,在心里轻叹口气,先向大林行礼。大林不认得他,本能地往后退了几步,侧过身,更像是个女儿家。


宫娥有些意外,她以为云京城里不会有人来送一位失势的殿下。


云霆向宫娥说道:“这位姑娘请留步。”


宫娥缓步朝他一礼。


“我知道殿下是不会缺这些银子的。”云霆从袖口掏出一小荷包来,荷包里是叠成一卷的银票。他那银票塞到宫娥手中,说道,“我认得您,那日大殿下重病,您向我求救过,您是个好人。”


宫娥愣了一下,抿唇一笑,心想这于家的长公子到底还是个孩子,形容人还是分成好人坏人。“这银票是我娘给的,她一直挂念着大殿下,江州人生地不熟,上下打点免不了银子,您是贴身侍候大殿下的,这些银子给您,我也好回去和我娘交待。”云霆又补充了一句,道,“我娘在先皇后娘娘还在世时常常进宫陪伴娘娘,而后大殿下登基又退位,但在我娘心里,她一直都是大殿下的师娘,无论大殿下的身份处境如何。还请姑娘在船到江州安顿下来后,给于府去封信,我也好让我娘放心。”


“夫人一片慈心,小公子一片孝心忠心,婢子自当幸不辱命。”


船工又喊起号子了,这回就在耳边,听得极真极亮。


大林的手紧紧抓着船舱内的扶手,他微微偏过头,从木窗棂往外瞧。


水面浩渺,横无际涯,波纹一道道向外散去,直至极远处化作黑点的其他船只。


天际灰白,太阳尚未从云层探出,水天混沌,亦为一色。他忽然觉得悲伤,许是忙着出行,几天未曾喝下宫中煎煮的汤药,让他又有了悲伤的权利。这种情绪再一次侵袭着他,他说不清原因,只是嘴角往下弯些,拼命眨着眼睛,咳嗽几声作为掩饰,又用手背去揉,睫毛都要揉乱,满脸泪痕,眼尾泛红。


他依稀记得母后是不喜欢他落泪的,再长大一点,他每次想哭的时候都有人跟他说没关系,有我在呢,那人还说,我待你一直不变。


可他想不起母亲的样子,也想不起曾经对他言语温柔的人。他的心像是被剜下一块似的,多少的运河水都填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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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彩蛋 不影响正常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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