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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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祥林】宫阙(15)

ooc 架空古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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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宫娥切了块月饼,四瓣,酥皮崩开成碎渣,露出里面枣红色的馅料。


月饼是宫中发的份例,早已凉透,但摆在青花盘中,也算是为中秋添一抹色彩。


大林穿了一身青色的衣袍,仍是在宫门处徘徊了会儿,直到暮色四合,他才回到大殿里用膳。有钟鼓之声隐隐从极远处传来,间或有急匆匆的人言声掠过宫道。小黄门和宫娥都听见了,一个装作巡视,在回廊中走走停停,一个忙着布菜,站在一旁将大部分的碗碟都簇拥到殿下的面前。


可大林还是抬起头问道:“姐姐,外面怎么感觉这么吵啊?是有大官来吗?”


他对自己的身份有点模糊,这样的热闹气氛,在他的概念里是“大官”降临。


宫娥摇摇头,故作轻松地说道:“外头不是每天都这么吵闹嘛,所以才让您好好养病,这里安静。”


“不会啊?之前就没有这些声音的。”大林侧过耳朵听了听,抬头道,“好像有人唱歌?”


他分不清笙箫和曲子的分别,只要有音律,他都觉得是有人在唱歌。

“没呢。”宫娥有些不忍,将粥菜往他面前推了推,“殿下快用膳吧。”


明月高悬,月满云京。满城上下全是各色的花灯,城中的几座小桥也都人声鼎沸。宫中的园子里也俱布置一新。紫宸殿中,鼓瑟笙箫,推杯换盏,小皇帝坐在丹墀之上,正饮着一盏牛乳茶,小胖脸笑眯眯的,正和旁边的两位舅舅说话,虽然都是些童言童语,但他的两位舅舅有求必应。


他不懂这些器乐,音律,更不懂宫宴之中那些朝臣贵妇举杯的祝酒辞里的机锋,但他喜欢热闹和新鲜,更喜欢看他母后坐在他身边,看上去温和又微露锋芒。


而栖梧宫的中秋,却和往常没什么不同,大林似乎被遗忘了——在宫门被敲响之前,宫娥对栖梧宫被冷落都有些愤愤不平,在那之后,宫娥常常会想,倒不如就被遗忘,在宫中无声无息,不引人注意。


王萧喝了些酒,出了宫宴之后,那张脸上的神情显得更加不耐烦,他打着醒酒的旗号,没叫人跟着,身上一品大员的礼服稍显沉重,他摘了帽子,看似漫无目的,却敲响了栖梧宫的宫门。


那样偏僻的宫室,他却记得如何去走。他其实和如今住在栖梧宫中的大殿下没有几面之缘,但那位是曾经的天子,别说是曾经,就算是现在的天子,也在他的掌控之下,一想到这儿,他嘴角的笑纹更深了。


“谁啊......监国大人!”小黄门拉开门坏,一下子跪倒在地,他知道这位监国大人的地位,他一个小人物,实在不敢得罪。


王萧未落在他身上一眼,径直走进寝殿之中,宫娥原本要服侍殿下喝药,一看到他,行过一礼,就被赶了出去。


殿门关上,灯火未熄。


王萧看向眼前的男孩儿,大林穿了一身月白色的中衣,正坐在桌边摆弄着九连环,虽然神色认真,但手上却越发笨拙,甚至微微蹙眉,有些不解。


不得不说,大林的生母,元后的样貌应该是极好的,不然怎会生出这样眉眼温柔的男孩儿。王萧看到他单薄的中衣下那一副好似蝴蝶双翅的肩胛骨,也许是病中劳神,眼前男孩儿清瘦的身体似乎不堪一击。


这居然会曾经的皇帝。王萧不屑地想着,一步步走过去,大林听到动静,放下九连环,回过头。


“您是......?”


“还会用您?你究竟是真傻,还是装傻呢?”王萧说道,大林听不太懂,因此站在原地,一双眼瞄着周围,却发现大殿中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都退下来,他才感觉到一丝畏惧。


王萧那双三角眼看向他,伸手捏住他的下颌,手上使了力气。大林想往后退,却被他掣肘,挣脱不得。


王萧发狠,将大林一步步逼退,直到靠着床柱一点点矮下去,王萧始终没有松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睛里除了轻蔑,还有一丝玩味。


“哎......”大林被迫抬起头,一双眼睛里满是恐惧,他并不知道这人的身份,来意。他闻到那人的身上一股酒气,也感觉到这人眼睛里的恶意。


他想喊人,脸颊被那只粗糙大手捏住,嘴唇嘟起来,被迫张开嘴:“唔唔......”王萧拿过那碗苦药,直直给他灌了下去。


口腔里一下子被药汤填满,那股酸苦的气味直冲胃里,王萧松开手,看到大林拼命咳起来,小脸通红,痛苦地捂着肚子蹲了下去,干呕几声,从嘴边留出药汁子颜色的涎水,将白色中衣上浸出褐色的颜色。


“嘁。”王萧用脚尖踢了下他的下颌,瞥了他一眼,拍了拍身上的锦衣,生怕被他弄脏似的,嫌恶地说道,“这般没用。”


男孩儿的咳嗽声被生生咽下去,抬起头,一双眼里噙了泪水,眼圈儿泛红。


可王蔷再未看他一眼,转身走出大殿,吩咐着栖梧宫的宫人道:“看好殿下,别叫他乱跑,让他按时吃药。药若少了一顿,拿你们是问!”


宫人们跪在地上,唯唯诺诺纷纷称是。王萧如此一遭,心情倒是好些。他出了栖梧宫的门,而紫宸殿里的宴饮声音仍未消散。


宫娥在脚步声走远后才跑进大殿里,看到地上有一摊棕褐色的污渍,大林不住地干呕着,身上都是药渍,酸苦的气味要浸透他那件被弄脏的月白色中衣。


“殿下!”宫娥忙去给他倒水,小黄门也冲进来扶起他,替他更衣。


而大林就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他一边哭着一边不住地道着歉:“咳咳......姐姐......咳咳......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把衣裳弄脏的......咳咳咳......我没有故意不喝药。”


“没事儿的,殿下,没关系的。”宫娥一遍又一遍地安抚着他,直到他不再咳嗽,那双眼睛直到睡觉都是红着的。


大林的嗓子变得沙哑,因为长时间的喝药,胃口也变得很差,又受到王萧的惊吓,但他也只能尽力入睡。梦中极不安稳,他甚至将自己蜷缩在被子里,紧紧缩成一团。


宫中都知,栖梧宫中,废君重病尚在静养,可那宫门却从未进过太医。


33


也许和王萧有关,也许只是天寒,大林又起了病,翌日夜里就发起热来。栖梧宫的小黄门拿着牌子去请太医,却得知宫中擅长这方面病症的太医都被叫出宫去。只余下几个值守的年轻太医,问明了症状抓了几副药打发走他。


只是有了方子却也不敢乱吃,小黄门在宫中当差,为人谨慎,生怕这药和平日里大殿下所服之药相冲,又找不到人去问,万般无奈下,还是拿着一纸药方回到栖梧宫中。


宫娥服侍大林喝过热水躺下,走出殿门,就看到小黄门一脸的沮丧,垂手侍立在廊下。宫娥一见他这副样子就知没找到太医,不禁训斥道:“这点儿小事儿都办不好?那太医院有那么多位太医,就算不是多有名的先生,这会儿也请来一个把把脉救救急啊!”


“陛下要请平安脉,监国大人家的女眷也要调理,把太医都叫走了。剩下的几个,跟我说要值守,不能离开太医院。”小黄门说道,“只给我拿了这张方子回来。”


“就这么个纸单子有什么用?那还不去抓了药过来?”


“我怕和殿下平日吃的药相冲,听说这药性相冲最为伤身,因此我便没有赶下决断。”


宫娥皱皱眉,拿过小黄门手里的药方子来,略看了几眼,她不识字,知道看过也无用。而且大林平时常年喝的药,据说是太后娘家托人寻来的海上方,金贵的很,那方子自然也不会告诉他们。


“咳咳咳咳......”屋子里又传来暴咳声,与此同时,栖梧宫的宫门却也传来脚步声。


宫娥收了方子转身回到大殿。小黄门快步走过去,开门却变得小心翼翼,他仍记得监国大人登门的那个晚上,自此之后殿下的精神和身体都不太好,因此他现在生怕有什么人再敲响宫门。


宫门打开道缝,却不是认识的人,是个身量尚小的小公子,穿着宝蓝色的锦衣,头上还未束冠呢,瞧着也就十一二岁的样子,却看上去稳重大方,通身的书卷气。


“这位小公子可是迷了路?”小黄门问道,他猜测是哪位大人带进来的小少爷,在宫里和家人走散了,才找到这儿来。


谁知小公子却摇摇头,少年嗓音晴朗,说道:“这位公公,我是跟着您找来这里的,大殿下是不是在这儿静养?我许久不见他,问过太后娘娘,娘娘只说他时常肯病,怕过了病气,不叫我们探望。然家父时常悬心惦念,家父不能入大内宫禁,我便来探病。”


小黄门愣了一下,自从太后娘娘降下懿旨,叫大殿下于栖梧宫静养,闲杂人等不得叨扰之后,这宫门口连只鸟儿也未曾来过,今儿却来了位世家的小公子,倒是新鲜。


“不知小公子如何称呼?”小黄门并未着急赶人走,先问道。


“我名讳云霆,您去回禀您家主子,他自会认得。”小公子如此说道。


小黄门无奈,心想,里面那位,您如今就算站到他床前,他也未必能认得出您啊。刚要回绝,闭门谢客,却见宫娥从大殿里走出来,问道:“什么人?”


“是位名讳云霆的小公子。”


宫娥来宫里比小黄门早些,听过这个名字,又看装束年纪,猜出是于太师家的长子。她想了想,说道:“还望小公子见谅,殿下实在重病......”话说到这儿恰到好处地停顿,欲言又止一般。大殿的门没关严,正逢这会儿,有咳嗽声传出来,听得不太真切。


“殿下的病十分严重吗?”云霆瞥了一眼门后,只觉得这宫室比宫中旁的宫室都要荒凉些,他年岁也不小,知些世道,遂说道,“那我便不去打扰了,免得打扰了殿下。望殿下好好养病,你们好好伺候。”


“喏。”宫娥应了一声,却又说道,“婢子常年在深宫,不知外面是何规矩,还是想问一下小公子,若是朝中大人们的家眷要请平安脉,一般要多长时间,要几刻能回?适才婢子叫人去请太医,才知太医们都被叫出去给监国大人家的贵人们请平安脉了,婢子不知何时去请,太医们才在,故麻烦问一下小公子,这太医们出去诊脉,可要费上一天?”


于太师与王萧不睦已久,云霆身为长子耳濡目染,对于朝中事也略知一二,更是知道栖梧宫中的大殿下是何尴尬身份。一听宫娥这番话,皱了皱眉,道:“这宫里的娘娘,殿下才是贵人,那宫外头的哪里配称得上一声贵人?难不成殿下卧病在床,却还没有太医诊治?我省得了,回去便告诉家父。”


“多谢小公子关怀。”宫娥也是病急乱投医,只是看那小公子虽然年纪不大,但行事稳重,心里也略安几分。


天色将暗之时,果然有太医提着药箱上门为大林瞧病,许就是那小公子回去说话的效用。


那太医身后跟着个眼生的小黄门提药箱子,到了床前,太医搭腕诊脉,表情一滞。那身后的小黄门便咳嗽了一声,道:“太医只管开药便是。”


都已官至太医院,自然医术要比坊间医生高明许多。这太医从把脉也看出些端倪,但因着身后那昭阳宫里的小黄门提醒,多的话一句不敢说,只敢开方下去,叫人煎煮,先将殿下身上的热退下去才好。


只是待二人离了寝殿,小黄门回了昭阳宫。太医提着药箱走出宫禁之后,自云定门出去,脚下一转,便到了太师府的偏门处,门上有管事一早等候在那里,恭恭敬敬迎太医入府。


“大殿下身子如何?”于太师鲜少有这样焦急的时候,从椅子上站起来,忙问道。


太医放下药箱子,先拱手一礼,面色严肃,道:“自异毒一劫过后,殿下虽醒来,但体内却已耗神太过,元气不足,因此脑中混沌,体弱多病。而后又没能好好调养,身体亏空愈下,且——”


太医止住言语,看了一眼于太师,于太师摆摆手道:“我心里有准备,你照实说就好。”


“且这些天里,殿下应该一直服用慢毒,才至越发痴傻。”


于太师的手重重砸向桌子,又徒劳地坐下,闭上眼睛,片刻,叫人送太医出府。


他就知道,那是他亲自教养大的孩子,怎会病了一场,就变得只如几岁孩童一般。果然是王家在背后捣鬼!


他越发猜不透太后娘娘的心思了,原本他以为太后是慈母心肠,这些事端都是王萧王蔷所做。现在,他再想来,太后虽然并无所动作,但那刻意的忽视,栖梧宫的冷清,连太医都请不到的落魄,却也是她什么都不做而导致的事情。


他历了半生风雨,却突然害怕这一次是个死局。他又想起阎森,想起那一家的朝中清流为奸人所害,家破人亡。于府历经几代于云京世家中,他万不想沦为和阎家一样的下场。


可他又不能像太后一样,什么都不做。他这几日总会梦见过去的事情,梦见大林年幼那会儿,刚做皇子打扮写入玉碟,先帝唤他去外书房,和他商议把膝下这唯一的儿子教给他教导的事情。


小时候的大殿下生的唇红齿薄,粉雕玉琢的,有模有样跟着他念书,性情也极好,乖巧怯懦,他有时候都心疼这个孩子。


于太师心里清楚,他不可能一直与王家兄弟抗衡,他早被王萧,或者说太后母族视为眼中钉,而小皇帝又是太后所生,长大后也和他并非一心。他如果就此罢休,那便是让于府坐以待毙。


他必须要想出办法救下大林,才算给于府的未来留下一线生机。


他睁开眼睛,忽然想起他使了银钱去大牢探望阎森,告诉阎森,他和栾大人保住了阎鑫。阎森并未谢他,给他留过一句话。


“君不见申生在内而危,重耳在外而安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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