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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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祥林】野火(34)

ooc 架空民国风

九辫出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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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


再说回当晚宴席散去,众人归家,于公馆离城中不近,又要上上下下经历不短的蜿蜒山路,对喝过酒的人实在太不友好,九郎向高栾二人作别,扭头看向张云雷张老板,这人喝的倒是痛快,此时恹恹扶着路边的树,好像这树能带它回家似的。


杨九郎本和他不同路,但如今这般定是要送他回家的,更何况这位张老板于他而言还是位故人。


黄包车在戏院门口停下,今天无戏,也是夜深,杨九郎付了钱打发了车夫,正门定是叩不开的,他正要去叩打更伙计的门房,却被张云雷一把拽住胳膊,这人喝了酒走路不稳,几乎整个人要架在他身上,九郎心说幸好自己不喝酒,这事儿在军中是个怪癖,在这儿却派上了用场。


“别敲门,我喝多不想......不想让他们知道。”张云雷摆摆手说道,“我住在戏园子后头——”他粗略地用手指了指,然后胳膊一甩差点打到九郎,九郎外后躲了一下,嘀咕道:“胳膊还挺长。”


“谁叫你把黄包车打发走的?”张云雷开口说道,有股不讲理的意味来,杨九郎哭笑不得,叫车的时候他只会报戏园子的名儿,他哪里知道张老板住哪。


但对喝醉的人只能哄着来,杨九郎不知道怎的,今晚耐心倒是格外充足,扶着张云雷往他所说的巷子里走。山城地势复杂,幸而戏园子这片在城中还算平坦,杨九郎在好几次差点找成别人家之后,总算用张云雷脖子上的钥匙打开了正确的大门。


“您先坐会儿啊,”杨九郎把人扶进内室里,边说边找起茶盏来,“你家有水没有?不然我给您烧一壶吧。”


张云雷整个人低着头,蜷进椅子里不吭声,一看就是酒劲儿上来的样子。


适才黄包车从山路下来,一路颠簸,就算是杨九郎这个没喝几杯的人胃里都不太舒服,更何况张云雷?幸好他酒品不差,没动不动就吐个一身半身的。


九郎在外间找了一圈儿才找见一个暖瓶,却又不知是不是新水不敢叫张云雷喝,无奈出门敲醒邻家使钱借了壶热水,提着壶走回宅子,到内室的时候却发现张云雷人又不知道哪去了,刚还在椅子上坐着。


才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人哪去了?杨九郎正纳闷着,就听见身后门一关,张云雷紧跟着进来,冰凉凉东西抵在他后脖颈处,他吓了一跳,出了一身的汗,一回头,就见张云雷身形还不算太稳地站在他背后,一手扶着门口的桌子,一手拿了把菜刀,刀背正对着他。


“你要干嘛?”杨九郎险些把暖瓶砸了,后退几步被张云雷用刀逼到靠着柜子,说道,“您先把刀放下来,您喝多了,那玩意儿危险。”


“你靠近我......有什么企图?”张云雷是一双桃花眼,只是眼神有些不济,故看人的时候喜欢眯缝着眼睛,倒显得深情——如果他没手里拿着菜刀的话,“婚礼上也是,你总看我,真当我发现不了呢?你......你是什么人?”


杨九郎心说他眼睛这么小,瞄人还会被发现?他放下暖瓶,无奈地说道:“可是我送您回家的好嘛,怎么还翻脸不认人了?”


“你送我回家,对,咱俩又不认识,你......哪有那么好心的人?”


“我跟九良是同僚啊,同属一个驻地的兵,之前大林在蓉城养病,和我是病友来着。”杨九郎耐心解释道,“在军中和九良聊天,才知道都是一家人。”


“谁跟你是一家人!”


“我是说九良和大林,他们不是一家人嘛。”九郎好脾气地说道,“您喝多了,也坐下歇歇,这大晚上舞刀弄枪的。”


“你是当兵的,你们当兵的,都不是好人!”不知又触了张老板哪根筋,总之和喝醉的人也没道理可讲,眼瞧着张云雷手上那把菜刀就要砍过来,杨九郎死死架着他胳膊,心想是先攻下盘还是先给胳膊反剪。两种擒拿方式都不算好,张云雷身量歆长下盘不稳,手里又拿着刀,九郎怕他伤到自己,若是先把胳膊绑了,九郎又怕自己手重。


数年前平津戏台上的锣鼓铿锵,三庆园的旧招牌和纸灯笼都像是蒙上一层灰,杨九郎只记得自己一次次买票坐在下头,台上那个小角儿一掐腰,嗓子清亮地能直冲人天灵盖上去,听得他后脖颈都起一层鸡皮疙瘩,忙不迭地拍手叫好。


再见哪知道会是这副情形。杨九郎此时一把抓着他的手腕,若不是张云雷手里拎了把菜刀,那双手当真是极好看的。九郎此时顾不得旁的,脑子里纷乱思绪闪过,脱口而出道:“不是,角儿,您仔细着您的手。”


张云雷愣了一下,仍是刚才的架势,态度却缓和下来,问道:“你刚才叫我什么?”


“张老板。”杨九郎心虚,他没指望张云雷还能记得他。那会儿他们才多大,张云雷八岁学戏,十四岁就是平津城赫赫有名的小角儿了,他痴长他三岁,十七还只会天天想法儿偷溜出去听戏呢。


“不对。”张云雷的手放下来,杨九郎便顺势松开他的手腕,却见他那双桃花眼极认真地看过来,杨九郎不敢跟他对视,眼神不知飘到什么地方去。


“我们见过?”


问出这句话,似乎空气里带进来的酒气都消散大半,张云雷看了看手里的刀,退了两步松开九郎,将菜刀撂在桌面上,又说道:“你是平津人?听过我唱戏?”


说罢却又没打算等九郎回答,径自坐回到自己床上,内室里一张床垂着宝蓝色的帐子,他坐到那儿,一张脸被帐子半遮着,闷声说道:“你走吧,改日我再谢你。”


杨九郎站在柜子旁怔了下,却也没再说旁的,只道了一句:“好好休息。”便推开门走了出去。


张云雷躺倒在床帐中,平津的人平津的影,于他而言都是多长多远的事情。他似乎一闭眼睛,还能想起人声鼎沸的台下,比之在三庆园唱戏那会儿,他现在这个戏园子算的了什么?不过是为吃口饭罢了,那会儿观众往戏台上扔的东西,随便一样都够庄户人家半年的嚼头。


九郎曾经是那群观众中的一个么,他竟然认得自己。宿醉使张云雷的脑袋一阵阵地疼起来,却愈发清醒。不知过了多久,他翻了个身,仍是睡不着的,窗外却先打了闪,雨声嘈嘈切切,不怕吵醒几个梦中客。


张云雷起身,想给自己倒杯水,才瞥见柜前的地上放着九郎给他打水的暖瓶,他走过去拾起来。抬头,柜子顶堆了不少东西,他看见了那副墨镜。


当日他送给大林,却被大林拒绝,说有位蓉城的病友也恰好送了这样一副墨镜。


那人是九郎?


张云雷愣了下,他记得当时他还对大林说,天下哪有那样巧的事情。可事情就是这样凑巧,他手里这副墨镜,正是当年在平津唱戏时,一位年轻戏迷托人送给到后台送给他的,说此物是舶来品,不敢往台上掷。


张云雷没去动那副墨镜,看了眼窗外,雨已经下起来了,他走过去打开门,正厅里没人,像是杨九郎已经走了。


他有些懊悔,自己刚刚不该那样过激,也是酒劲儿上头,胡言乱语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话,看那菜刀也知不会是好话,他推开大门,想吹吹风雨,也好叫自己醒醒酒。


不想檐下站了个人,一听他推开门,脸上一闪而过的慌乱。


“我只是想避避雨。”杨九郎说道。天幕低沉,雨丝细密。


“这会儿也叫不到车。”张云雷一面搭在门把手上,一面微微侧身说道,“进来避吧。”


64


今夏的雨比去年要小许多,只是大多没个预兆,有时候抬头看还是个太阳天,雨丝却忽的飘下来。谁也琢磨不透老天爷的心情,倒是往返于山城上空的战斗机少了许多,既有天气的原因,也有人说是大洋国的钱打仗也快打没了,双方都疲于应付一场场空袭。


九良和九郎只是请了一周的假,又要回驻地,大林和孟鹤堂去码头送二人的时候,意外看到张云雷也在,和杨九郎说些什么话,两人不知道何时这样熟稔。朋友多些总是好事儿,杨九郎说会去信给他们,挥手之后船便开走,给水面划出一道长长波纹。


安安开学那天,山城清晨起便是蒙蒙细雨,推开公馆临山的窗子,雨色山色各半,像是渲染开的水墨画。佣人拿了小西服过来,领结袖扣都小小的,煞是可爱,但大林摆摆手让人换了一套日常的墨绿色布面小长衫。


因为二人结婚,安安着实放了个长假,只去了回期终考试,成绩不错更给小孩儿自在的理由。阎鹤祥看不过去,休沐时候就抓着安安练字读书,这回开学最高兴便是阎老师,安安的小脸挎下来,在桌前有一搭没一搭地用汤匙搅着粥碗。


“快些吃饭。”阎鹤祥说道。


安安还是更怕爸爸一些,公馆里爹爹和小孟叔叔都宠着他,唯独爸爸搬进公馆之后对他要求更严,小孩儿心里有点委屈。


于是大林走到门口便看到这样一幕:檐下俩人一大一小僵持着,大的那个因为结婚之后伙食变好日渐圆润,生起气来像个官老爷,小的那个则紧紧抓着自己小挎包的背带,把小脸一边很是倔强。


“阎璋我跟你说,你今儿上学必须去,不去也得去。”


安安嘟着嘴不说话。阎鹤祥要直接给人抱到车上去,结果安安一个劲儿蹬腿,阎鹤祥无奈,给孩子往门口一放,径直走了出去。


“你这是干嘛?伞也不带。”大林撑开伞快走几步说道,“他是小孩子,厌学不也正常,你也没问问清楚就要上手,他肯定不会愿意啊。”


“他早就知道今儿上学,也罢也罢,我管不了他。”


郭麒麟回头看安安,小孩儿在门廊下抓着大门的粗把手,低着头不出声。新理的小平头因为起床太仓促还有些炸毛,两绺头发支愣在脑瓜顶。


他心里悄悄笑起来,和他小时候一样的神情动作,若是祖父在这儿,想来会有一番感叹吧。


“时间不早了,你先去上班,”郭麒麟对阎鹤祥说道,“我送安安吧。”


“不能太宠他。”


“我省的。”大林说道,他送阎鹤祥出了院子,搬了家离大学反而没以前那样远,大林把手里的伞给了他,才又回到公馆门口,安安小人儿一个,刚才可怜巴巴望着他俩的背影,小脸上有些赧然,大林走过去摸了摸他的头。


“安安,你告诉爹爹,你为什么不想上学?”


安安犹豫了一下,指了指院子里的汽车。


郭麒麟恍然大悟:“是不是不想坐车上学?”


安安点点头,说道,“班里的同学都不坐车的。”


“那这样行不行?路程太远了,爹爹开车送你去学校附近,然后在旁边不起眼的小巷子里停车,你再自己走到学校门口行吗?”


“好。”安安应道。


大林起身吩咐:“今儿是我送,以后谁送小少爷上学就这样办。”周围人应了一声,他便领起安安的小手,安安仰脸对他笑了一下,乖乖坐上车,大林将车驶出院子,才对安安说道:“安安,以后有什么想法可以直接说,不用和爸爸打哑迷,你爸这人憨着呢,你直说他才知道你怎么想的,别叫他猜。”


“可是,爸爸说,不能添麻烦。”安安低下头,两根手指胡乱捻着衣角,说道。


大林才想起来,这好像是他们婚前,他来接安安住进公馆,阎鹤祥对安安嘱咐的,他皱皱眉,哥哥不应该说这句话的,如果他想让安安把这儿当家的话。


“那是之前,”大林说道,“现在爹爹和爸爸结婚了,公馆就是安安的家啦,一家人是不怕麻烦的对不对?你看好久之前咱们在蓉城,爹爹受伤,也是爸爸照顾爹爹的对吧?这就是一家人,安安,一家人没这么多规矩的。”


安安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车子很快开到学校附近,停在比较僻静的一处窄巷口,郭麒麟撑起伞打开车门。本来家里是要给安安换一个好些的学校的,但安安不想,他也不强求,这样的世道,送安安读书不是为了金榜题名,只为了爱国知礼。


“亲一个。”大林点了点自己的脸颊,小孩儿听话地“啵”了一口,大林笑眯眯地看着安安挎着小书包走进校门口,带着这样一副笑容又回了车里,只等了片刻,窄巷子就有人走了出来,敲了敲车窗。


“少爷。”


情报处的人还是叫他少爷,“于爷”或是“林爷”的称呼他听着心里别扭。


“三儿,告诉他们,提前收网吧。”


“是,少爷。”


“等等。”郭麒麟嘴角的笑意还没藏尽,拦住那人,又说道,“之前码头咱们埋伏的人,跟他们说可以动手了。”他眼睛微眯,习惯性地找烟抽,才想起来他不想让哥哥知道他抽烟,故没已经没碰烟多日了。


“少爷,烟。”车窗外那人掏出一支递过去,郭麒麟的手在那烟上面停顿一下,说道:“算了。”


手放下的时候他闻了下自己袖口的气味,浆洗过的一股很清香的皂角味,他现在怕惹了一身烟味儿。


手下把烟收了回去,恭敬地问道:“少爷还有什么吩咐没有?”


“有。”郭麒麟指了指安安学校的方向,说道,“那个学校,上放学的时辰都让人去附近溜达溜达,别让里头掺进坏人。”


“是保护小少爷......”


“三儿,你们最近有点懈怠了。”郭麒麟瞟了一眼那人,手指肚敲了敲窗沿,道:“不该问的别问。”


说罢,便关上了车窗。


黑色轿车顺着主路驶向江边的时候,安安正在教室大声地跟着老师读誊抄在黑板上的古诗,小孩儿坐的板板正正,神情认真;阎鹤祥正在图书馆的桌边察看一个学生的借书证,山城大学的图书馆对外开放,借书证上的名字阎鹤祥眼熟,听说是附近艺术学校的学生,来人细眉杏眼,一身浅灰色长衫,细框眼镜遮住少许眼中的神韵。


阎鹤祥登记过这个男生要找的书之后,笑着说道:“方寄卿,你好久没来了。”


“谢谢阎老师。”方寄卿捧着一摞书对他说道,“最近在忙考试。”


阎鹤祥与他闲话几句,老师的职业病,本就愿意与学生打交道。


郭麒麟的黑轿车在码头不远处停下,码头工人忙忙碌碌,没人会注意到这儿站了个年轻人,可能也没人注意到有几个麻袋包里装的不是货物而是尸体,给了钱,这儿的苦力什么都会干,他们才不会管他们抗起的大包里装的是什么。


“少爷。”很快有人到他的身边,引他到一处江边遭过空袭,荒废已久的宅子里。墙角的人被绑住手脚,嘴里塞了块破布。


“少爷,就剩他,什么也不招,要不要送进去叫人好好问问他?”


“算了,没必要。”郭麒麟拿出枪拉开保险,说道,“他以为他嘴里那点东西有多珍贵?不识好歹,处理了干净。”


一看要动真格,墙角这人发出呜呜的声音,郭麒麟对着他的脑袋,但没按扳机,一努嘴,手下走上去把那人嘴里的破布摘下。


“我说!我说。”


“审吧。”郭麒麟收了枪,转身走出屋子。长江水在早秋安静不少,对岸的山瞧不太清,过江滑索隐没水雾里。


他深吸一口气,潮湿的空气过肺是一种泥土味儿的清新。


郭麒麟自然是不会知道阎鹤祥工作时碰到的人或事,若是他见到方寄卿,大概会觉得此人面善,若是孟鹤堂知道自己当初送的戏票被人贪墨,他查一查就会知道买了他的票去看戏的也是方寄卿。不过人生海海,因缘际会,碰面和擦肩皆有定数,相识相知也分早晚。


此时的方寄卿,也不过像是一位普通的学生,面对老师有些局促和木讷,但还是捧着一摞书,鼓起很大勇气一般问道:“阎老师,我不知该不该提这个......”


“你说。”阎鹤祥停下手中的工作,和善地笑笑,示意他说出来。


方寄卿的声音很好听,音调略高,在图书馆里刻意放低了声音,像是在扮成熟一样。


“我看过您的《野火》,也很仰慕您的文章,这一期......这一期我没有买到,您能借我看几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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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情没那么狗血,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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