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苇

【祥林】野火（32）

ooc 架空民国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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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订婚还好，订婚以后俩人见面反而受了限制，连公馆里干活的陈妈都能唠叨上一句：“林少爷，这眼瞧着就要成亲了，不差这几日碰面。”不知又是哪的风俗，说订亲后成婚前新人不宜见面。

大林应了家里的话，只是做什么事儿都没滋没味起来，下楼看见佣人正把哥哥送来提亲的六样礼收进壁橱里，他上前偷偷拣了块喜饼吃，那喜饼酥皮白面，用模子印出团圆纹样，中心点了红。他咬了个月牙儿出来，满月登时成了弦月，嘴里都是糖馅儿，只是太甜了些，这一口又吃的多了，差点噎着，拿了手边的茶盏一个劲儿喝水。

“哎呀，我的少爷啊，家里有多少好点心不够您吃的，您怎么偏偏吃起这个来了？”那佣人关上壁橱的门回头见状，哭笑不得地说道，“这喜饼少一个摆着该不好看了。”

“我也是好奇，想尝尝这是什么味道。”总算给嘴里的油酥糖的味儿都咽下去，大林又喝了口茶才道，“也不好吃嘛。”

“这都是同外头那专门做这些东西的铺子定的，岂能跟咱们府上的手艺比？再说这喜饼原也不是用来吃的，是成亲那天摆在正堂里全礼用的。”

佣人忙去添了茶水送到大林手边，又绞了湿帕子叫他擦手，心说林少爷平日里最是稳重大方的，怎么越到了要成亲反而越像小孩子了？该不会是紧张吧，也是，林少爷今年才二十有三，那阎先生都是奔四的人了，也难为少爷一个小孩子家，成亲的对象竟大出一轮有余。

虽然家里上下都这样想，话却是不敢说出口的，且不论于老爷驭下严格，就订亲前这么些天少爷和未来的姑爷行止如何众人也都看在眼里，谁要背后说这位新姑爷半个不字，少爷知道了先是不依的。

“您常吃家里的东西吃惯了，这外头的东西不干净，您快喝口热茶缓一缓吧。”佣人说道。

“哥哥买来的东西，怎就不干净了？”大林笑那佣人少见多怪，道，“我也没得那样娇气。”

他话音未落，自楼梯转角先有声音传来：“我何曾买过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叫你吃了？”

原是孟鹤堂，头半旬里他刚回山城到处见朋友并处理繁杂事情，这两日才闲下来，他一闲下来就总找大林说话玩耍，倒像是看着大林不让他乱跑似的。

“孟少爷，”佣人行礼说道，“是在说新姑爷送来的喜饼，叫林少爷吃了一个。”

“我当是什么大事儿，原来是你那个‘情哥哥’惹出来的。”孟鹤堂笑着对大林说道，大林没理他，但被人这样直愣愣调侃，耳朵尖开始泛红。孟鹤堂见状便不再逗他，打开壁橱看见那堆东西，去了红色就是金色，很是喜庆，知道那是提亲的六样礼。他转身到门厅里长案上供的关二爷前行过礼，拿了案前摆的一摞白面酥饼最顶的一个，走到壁橱前，放到摞成宝塔状的喜饼处，填补上那一个的空缺。

“都是一样的东西，要是怕人发现，就换一个位置，把我刚才摆上去那块没纹样的压在下头，不碍事儿的。”孟鹤堂对那佣人吩咐道，转头又对大林说道，“什么东西你都吃？馋死了。”

“我只是好奇。”大林抬头看那壁橱再一次关上，轻轻叹了口气道，“谁知道成亲还有那么多规矩？”

“别想那些，我买了戏票，咱俩晚上看戏去如何？”

“不去。”大林放下茶杯起身说道，“总是听戏，都厌烦了。”

“你才听过几场就说烦了？打量着我不知道你是什么心思？”孟鹤堂拿出两张戏票在他眼前比划一下，又说道，“去不去？万一有你想见的人呢？”

“哎！”郭麒麟闻言眼睛一亮，复想起孟鹤堂之前说要见阎鹤祥一面的话来，忙要拿那戏票，谁知却被孟鹤堂揣回兜里，扫了他一眼，打趣道，“刚刚不还百无聊赖的，现在怎么又来精神了？罢罢罢，上赶着不是买卖，这戏我约旁的朋友看也是一样的。”

他这样说，一双大眼睛里却又带了七八分的笑意。郭麒麟心中大定，想必孟鹤堂不知使了什么法子给阎鹤祥也诓去听戏，只是这一番阎鹤祥定是不知道的，全是小孟儿一个人的主意。

“我想去的，刚刚是我失言，小孟哥哥，我想去听戏。”大林遂开口求道，孟鹤堂便问他，“刚还说厌烦，这会儿怎么转了性子？时阴时晴的，真叫人难猜。”

“是我的不是，小孟哥哥，你知道我心里想的是什么，不然也不能请我去听戏。”大林央求道，“小孟哥哥，好哥哥，您适才言语间都要挑明了，我想他实在想的紧......您就带了我去吧。”

“这是又跟谁学的撒娇儿？往常倒是少见。再说我刚才又没说什么话，我可不知你想见谁，我只说能看见张老板呢。”

孟鹤堂一面说着一面起身，上挑的嘴角却是一时半会儿落不下来，比起九良，大林言语间还有些少年人的稚拙，故逗起大林真是最好玩不过。郭麒麟哪知道孟鹤堂心里想什么，他忙跟在孟鹤堂后面，一连串“小孟哥哥”的迭声叫着，孟鹤堂被他缠的败下阵来，从衣袋里掏出那张戏票给他，说道：“你平日和那姓阎的也这般相处？亏他有这耐心。”

郭麒麟笑吟吟将戏票收好，好脾气地纠正道：“小孟哥哥，他比您还要大，您叫他‘老阎’就好。”

“又没见着面呢，我叫那么亲做什么？”孟鹤堂说道，他正欲上楼，却发觉大林这个小尾巴却不跟在他身后了，他在楼梯上转身正想打趣大林“过河拆桥”，却见有佣人捧着新蒸的点心碟子往正厅去，大林拦住佣人，从那点心碟子里挑了一个最好看的糕饼去，供在关二爷面前，正补了孟鹤堂拿走的那个糕饼的缺儿。

“没得殷勤，”孟鹤堂揶揄道，“平日里也没见你这般虔诚过，再说，就算你拿个一二果品，关二爷大人有大量也不会怪罪你。”

大林一本正经地在关二爷木像前鞠了躬，转身对孟鹤堂说道：“我是祈祷今儿我哥可别有什么把柄被你抓着才好。”

“那这事儿可不归关二爷管了。”孟鹤堂笑答。

时至金乌西沉，戏园子早早掌上灯，郭麒麟着了一身雪青色绸衫坐在二楼的小包间里，饮了口凉茶。初夏的月份到了山城便很快热起来，幸而这包厢好些，不必人挤人，往下一看全是各色衣衫的人，还有人在这样的天气里戴着个瓜皮小帽，瞧着都觉得热。

他在人群中细细寻觅一番倒没看到阎鹤祥身影，戏园子刚刚开门还乱的很，等到各人就坐估计才能看清，郭麒麟心想。旁边的孟鹤堂倒是兴致勃勃，他少见来这戏院没去后台找张云雷，而是坐在桌面和那伺候包间的小伙计聊闲篇儿。

这厢郭麒麟没瞧见，那厢阎鹤祥却出了一身的汗，不为别的，打郭麒麟和孟鹤堂进剧场他就看见那俩人了，若是能光明正大打招呼便也罢了，偏他今天来这戏园子也不是为听戏，而是组织有情报叫他接应。

“今儿真够热闹的，您二位有好戏瞧了，这才第一场，还得往后演五场才是呢。”递湿毛巾的妇人将毛巾用木夹子夹了递给阎鹤祥和栾云平说道，高峰原本对这俩人出去听戏耿耿于怀，后来得知是组织的任务便也作罢，只说下回有这种好事儿也多买张票给他。

组织里不免有这样的任务，传递情报，接应线人，或者吸纳进步青年。山城地下形势错综复杂，阎鹤祥他们所属大学的党支部，也要承担一些地下组织相关的事情。一个人来听戏太怪，故阎鹤祥接了任务，就邀栾云平一起来听戏，戏票是栾云平托人买的，拿着票进剧场的时候阎鹤祥便按照组织教过的留了自己的代号，甫一坐下，这递湿毛巾的便到他们跟前。

“多谢。”栾云平掏钱给了那妇人，阎鹤祥佯装擦手，那毛巾是半干的，最下头叠好的夹层没湿，夹了张纸条，纸条不算小，展开快有信纸大了，阎鹤祥忙把纸条藏进袖口里。

“这毛巾虽洗过了也不怎么干净，擦擦手就罢了，别往脸上去。”栾云平说道。

“说的也对。”阎鹤祥点点头，示意自己擦好了手，一并拿了栾云平用过的毛巾要扔进收旧毛巾的竹篓里，那妇人正在他二人身后一排，他还了毛巾一抬头，正正看到大林和一个他不认得的年轻人走进剧院。

年轻人生的极漂亮，尤其是一双大眼睛格外有神，大林如何来听戏他不得知，只是他刚接了情报，那纸条还在袖子里没捂热呢，那年轻人的目光竟往他的方向扫来，似还朝他微微一笑。

那一瞬间，阎鹤祥连他自己坟头栽什么花都想好了。

那人是谁？怎么会在大林的身边？若是于先生派来保护大林的亲兵，那便也是大林那个组织的人，他发现了什么吗？还是看到了刚才他的动作？那样远的距离......不对，就算是看到他传递情报，现在两方合作，党组织也没发什么警戒出来，他们也犯不上来监视他。这剧场内外的人形形色色，也许大林和这个年轻人也是来执行任务的？能撞见只不过是巧合。

确实是巧合，且这样的巧宗儿几万年也赶不上一回。

孟鹤堂在包厢里摇着折扇朝下头观众席上看，他这角度极好，正能看到阎鹤祥和栾云平的一举一动，他还沾沾自喜，想自己买的四张票位置绝佳。殊不知他往大学里使了钱托学生塞给阎老师的两张票早被掉了包，根本不是他送进去的两张。

他本想叫个常去图书馆的学生将两张戏票送给阎老师，自己今晚包了包间看看阎鹤祥会带谁听戏。大林肯定是约不出的，若是那票作废倒也罢了，若是带了同事也无妨，但阎鹤祥要是带了那种情窦初开的学生，他打定主意叫这姓阎的喝上一壶。

他看着阎鹤祥那大脑袋心想这阎老师倒还算规矩，只是约了已有家室的同事出来听戏，这一关算是过了。他哪里知道阎鹤祥本来就打算今天来听戏，票也是俩人自己买的，而他要送的两张票被那学生贪墨了去，转手出个高价卖了，而买了二手戏票的人在这戏院里有旧相识，也不敢坐前排，只敢坐在后头，座位正好和阎鹤祥栾云平的掉了个儿。

孟鹤堂就在上头看着，阎鹤祥则在底下观众席强装镇定，栾云平看他神色不对，心里一沉，小声问他道：“可是出了什么差错？”

阎鹤祥摇摇头，想了想还是告诉栾云平道：“刚才碰见了熟人。”

“谁？”栾云平边问边机警地左右看看，他其实不适合做情报工作，就刚才那个动作没事也会被人当作有事儿了。

孟鹤堂就在包厢里看两人嘀咕，自然是听不到说什么，但能看到栾云平环顾下四周，他还想难不成自己和大林被阎鹤祥察觉到了？无妨，就算察觉到了也看不见他们坐在包厢里。

“到底谁啊？”观众席上，看阎鹤祥脸色实在不算好，栾云平忍不住又问了一遍。

“大林。”

“那是挺熟的。”栾云平接茬道，“那你怎么这个表情？”

“和一个我没见过的挺漂亮的人。”阎鹤祥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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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栾云平以为身边这位要被戴绿帽子而且自己可能要目睹一场捉奸大戏时，台上的急急风响起，一时间周围的闲谈声都小了好些，锣鼓声热闹震耳，将他胡思乱想的脑子填了一般半去。

郭麒麟却是在观众们都坐下，角儿登台的时候才看到阎鹤祥在哪，眼神马上和刚才不一样了，就要起身到二楼的栏杆去，能近瞧见哥哥一些，却被孟鹤堂一把按住了。

“好好听戏。”

孟鹤堂拍了拍他的手说道，那双极漂亮的眼睛也往郭麒麟朝思暮想的人那里瞄了一眼，他倒是没看见阎鹤祥之前那些小动作，他只是想知道这个让大林心不在焉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在他看来那人没一样配得上大林，丧偶还带个孩子，要不是入赘当真一点优点没有。

郭麒麟可不这么想，台上的角儿画的再漂亮，哪有观众席上那人更能逮走他心去？偏下面这位大脑袋还是个迟钝的，他目光灼灼盯他后脑勺这么长时间，阎鹤祥就没觉得耳朵发热。也难怪，自己可是在二楼。

观众席上下的目光都在台上，唯大林一个人心不在焉，只盯着阎鹤祥的后脑勺瞧，恨不得自己现在就飞奔下楼去，孟鹤堂哪能依他？包间的门一关，大林连个下楼的理由都没有。

大林倒是想让他哥回个头，朝他这方向看一眼，眼神交流也算是交流。只是那观众席上，栾云平的后背挺直，从牙缝里说了一句：“老阎，别回头。”

阎鹤祥说道：“我知道，他俩是不是在包厢？”

“你猜到了？”

“早就猜到了。”

俩人明明一起来听戏的，又不是素不相识，实没必要说话互相都不看对方一眼。两人正襟危坐的有些刻意，从背影看真跟好好听戏，不是，好好上课一样，郭麒麟在包间里有些不虞，心想枉费他和阎鹤祥认识这么些年，现在连他的眼神也察觉不到，一点默契也无。

台上的戏似乎又到了精彩之处，一舞一唱引得台下观众纷纷鼓掌喝彩，有小伙计很有眼色地上前添茶。孟鹤堂掏出钱来给那送水的小伙计，同他耳语几句，那小伙计领命退去。郭麒麟刚刚被台上的角儿吸引过去，目光暂时离了阎鹤祥一会儿，再缓过神来的时候，看到他哥和栾老师肘边的小桌子上似乎多了茶水和吃食，他往前探头想要再看的仔细一点，被孟鹤堂用扇子敲了下头：“你这是什么姿势？我怕你抻着脖子眼珠子再掉下去。”

大林缩缩脖子，冲孟鹤堂笑笑，为掩饰自己的情绪，拿起茶杯喝茶。

观众席上，栾云平瞧着那送上来的四样果品和一壶清茶，来送吃食的小伙计只说是有人给二位点的，想必就是大林和大林身边那位......呃......那位哥哥的手笔。

“老阎，吃吗？”

阎鹤祥在那几样东西送上来的时候脑子里已经想出无数种死法，包括毒死疼死窒息而死还有噎死，他手边没银针，不然真想验验毒，也好看看那人送这些东西有什么企图。

孟鹤堂真没什么企图，他就是想试探试探阎鹤祥发没发现他和大林的存在，顺便和这位未来的弟妹搞好关系。

弟妹还是妹夫？反正胡乱叫了，他们家的辈分太乱，孟鹤堂搞不明白。

“别吃了。”阎鹤祥的手抬起来又落下，说道，“不合适。”

“也对。”栾云平想了想，说道，“你放心，这事儿我肯定不往外说出去，快结婚都觉得不自由，年轻人贪玩儿，能碰见这事也正常。”

阎鹤祥奇怪地看向栾云平一眼，但没说话，他顾不上猜栾云平想什么，他只想知道他刚才接情报那会儿郭麒麟和他旁边那人发没发现。若是真发现了，那手边的茶水干不干净？不会他还有一周结婚，却被他岳父那边的人发现他的身份然后投毒害死。

就算要害他也不用这么着急吧，还是说他岳父压根没想让他娶大林，就是想把他在大林面前毒死，给大林一个教训。

阎鹤祥越想越往那暗处想，有些不寒而栗。

他身边栾云平听戏倒听得津津有味，栾老师高老师之前便爱听戏，只是生活拮据不常来戏园子坐坐，这会儿有个机会自然戏比天大。至于阎老师的心情——栾云平只能替他掬一捧同情泪，他早就觉得有钱人家的小少爷倒追阎景俞一个穷教书匠不靠谱，没想到还没结婚就能碰见人家带别人听戏，还去的包厢，没办法，这不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这戏看的入神，不觉嘴里口渴，栾云平又看了眼茶壶，说道：“不然喝个茶吧？别浪费了。”

“算了。”阎鹤祥把手撂在茶壶盖上。

“我有点渴。”栾云平说道，“回头咱补他茶钱。”

阎鹤祥瞟了一眼栾云平，身子微微朝他那边歪了一点，栾云平以为他要说什么体己话，附耳倾听，就听见阎老师说道：“水里可能有毒。”

栾云平：！！！

虽然他作为红色组织的一员早就有为革命不怕死的意志，但这意志也不是用在这种地方的呀，不是，阎老师既然都知道于嘉林要伙同奸夫下毒谋害，那为什么还要结婚？是不是组织有什么秘密任务给了他啊？

栾云平一脸的惊愕，忙离那茶壶远远的，也是他警觉性太差，于嘉林一脸人畜无害的长相，让他压根没往什么对头情报处的方面想。

楼上楼下都各怀心思，孟鹤堂等了半晌也不见阎鹤祥起身来找他，断定这人没发现他，阎鹤祥也一直不敢挪窝，就怕被楼上一双或者两双眼睛发现端倪。

但再如何不见面，戏一散场观众都朝外走，两方不打招呼也说不过去了，于是阎鹤祥和孟鹤堂就“很巧”地在剧场门口相遇了。

“哎呀，大林，这位是——”孟鹤堂故作惊讶地问道，大林想翻个白眼，小孟哥哥您做戏能不能做全套，您都装作不认识我哥了，怎么还先我一步把他拦下来了。

彼时天幕漆黑，戏院门口的大红灯笼倒是喜庆，照的门边四个人四种神色。栾云平自然是看戏，秉着同事情谊还带了些担忧在里面；阎鹤祥只剩紧张，手都不知道放在什么地方；郭麒麟的小脸上除了见到哥哥的高兴还有点无奈；而孟鹤堂则是客客气气的审视。

“哥哥，您怎么在这儿？您也来听戏？”大林倒是配合孟鹤堂，眼睛微微睁大，一脸兴奋地说道，“刚才的戏太精彩了，没想到您也来听戏——还有栾老师？”

“大林，”栾云平看到大林的目光瞧过来，只好笑笑，身边的阎鹤祥跟个锯嘴葫芦似的不说话，他只好问道，“你不是一个人来听戏？身边这位是——”

“忘了介绍，抱歉。”孟鹤堂很有礼貌地和栾云平握了握手，说道，“我是大林的哥哥。”

“原来是于少爷。”

“我不姓于，”孟鹤堂解释道，“我姓孟，大林的父亲是我的干亲。”

栾云平感觉身边阎鹤祥马上放松下来了，他心说还好还好，没想到真是哥哥，老阎这场戏可看的是如坐针毡，幸好不是什么婚外恋的狗血桥段。

阎鹤祥则是想起来眼前这个年轻人应该就是大林口中的孟鹤堂，原来还真有“悄悄”考察他这么一幕，谁知道偏选在今天，给他吓个够呛，还以为自己的这点秘密被发现了呢。

“原来您就是小孟少爷，久仰久仰。”阎鹤祥说道。

“不敢不敢。”孟鹤堂伸出手来，和阎鹤祥握握手，两人尴地的寒暄了一会儿，戏院门口的黄包车都要走没，从郭麒麟的角度看，他哥似乎胖了一点，侧脸鼓鼓的，他好想上去捏一捏，他实在不耐烦这两人说那些没用的废话，他用手肘怼了怼孟鹤堂，说道：“小孟哥哥，这天色不早了，栾老师的爱人高老师还在家里陪着安安呢，不好让人家等太久。”

从大林嘴里突然说出高峰，把脸上挂着客套的笑容但眼神一直放空的栾云平拽了回来，栾云平道：“不然我先去叫辆黄包车？”

“是我疏忽了，”孟鹤堂在这方面一向礼数周全，说道，“和二位老师相见恨晚，只顾站这儿说话了，待一周后我弟弟大婚，婚礼上总能再见，倒时候就是一家人了，再聊也不迟。婚礼栾老师您也一定要来，明后天我便叫家中下人去送上请柬。

“您客气了，我定会去的。”栾云平说道。

“这样吧，我家里的车就停在不远处，”孟鹤堂说道，“先送二位老师回家吧，我和大林倒是不急的。”

“这不太合适吧。”阎鹤祥说道。

“合适合适，哥哥，有什么不合适的。”大林忙上前拽着阎鹤祥的胳膊说道。栾云平还在思考若是于家配了司机，他们这几个人怎么坐的开，待打开车门才知道是孟鹤堂开车，他瞬间明白了孟鹤堂的良苦用心，为的不过是让那俩人见上一面，他便坐到副驾驶，让大林和老阎二人坐在车后座，如此这般倒也不差。

小孟少爷彬彬有礼，也没什么架子还肯当他们的司机，叫栾云平对孟鹤堂的第一印象极佳，不由得对于家也有些改观起来。

再观阎鹤祥和大林，两人在车上还不敢有什么动作，不过说几句闲话，再多的也就是悄悄将手叠在一起。待到了宅子门口，孟鹤堂在巷子口停了车，郭麒麟看着阎鹤祥推开车门，眼睛里是百般的不舍，孟鹤堂咳嗽一声，说道：“大林，你下去送送两位老师吧。”

“得嘞！”

郭麒麟立马打开车门跑了出去，栾云平会意，同阎鹤祥笑着努努嘴，自己快走几步先进了院子，给两人留个个空间，也就前后脚的时间，大林就扑了上来，差点整个人蹦起来悬在阎鹤祥身上，直扑的阎鹤祥往后捎了两步才站定，笑说道：“这才几天不见，就这么想我？”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郭麒麟数道，“咱俩已经隔了三十三个秋了。”

“哪有这样算的？”阎鹤祥摸了摸他的头发，宽慰道，“横竖再忍一周的时间，我就搬过去了。”

“搬过去哪有在这儿好呢。”大林说道，“在我父亲眼皮子底下，做什么都不自在的事。”

“能和你住在一起，做什么也都变成自在的了。”阎鹤祥道。

“你真是这么想的吗？我总怕我们家规矩太多，我养父又是那样的性子......”

“没关系的。”阎鹤祥笑笑，用指尖点了点大林的鬓角，说道，“我又不是跟你养父成亲，是跟你成亲。”

大林果然笑了起来，两人又耳鬓厮磨一会儿，才依依惜别，大林硬是要送哥哥到院门的边上，阎鹤祥一边推开门一边转身摆摆手要和大林作别，道：“巷子里怪黑的，你可莫害怕。”

“有小孟哥哥的车灯照着，我怕什么？”大林狡黠一笑，说道，“你且等等，你倒是别害怕才好。”

阎鹤祥止住脚步，就感觉自己袖口里被塞了个什么东西，他才又想起之前在戏园子里接的情报来，那好像才是今晚的正事。

刚刚大林塞给他的那张纸条，就是他今晚接的情报。

究竟是掉了去还是背大林摸走，他不知道，只看到大林笑嘻嘻对他说道：“我没看里面的内容，哥哥，干这行您可莫要带出幌子来，下一回若是碰不见我，可就没那么走运了。”

“大林......”他想说些什么，大林却潇洒地转身离开，伸出胳膊摆了摆手，留下一个穿着绸衫的轻巧背影，和一句话：“七天后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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